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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5月25日
“我每每站在阳光下看着晾衣绳上那几块迎风招展、色彩迥异、散发着洗衣粉芳香的手帕,就会想起很多父母教导我讲卫生的故事。”
手帕里的温情
艾科
从我记事开始,母亲的衣服口袋里时刻装着一块素淡的方形手帕,手帕上面绣着粉色的桃花、碧绿的垂柳和栩栩如生的春燕,无论下地干活、走亲访友抑或赶集买卖,手帕都是母亲随身携带之物。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穷瘠的乡下,母亲属于生活精致的女人,哪怕身上的衣衫早已洗得发白褪色,她也会竭力保持一尘不染,尤其是面部和双手,更是难觅丝毫灰尘,而对卫生起到关键作用的便是那块方形手帕。
小时候,我经常被母亲打扮一新后带去十里八乡走亲戚吃酒席。彼时吃席宛若过年,小孩看到肉食就像馋猫邂逅鲜鱼一般,顾不得多少礼节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。母亲吃席颇为讲究,她会把鸡腿或剔去骨刺的鱼肉夹到我面前的碗里让我尽情享用,而她自己在不疾不徐吃席的同时,还会不时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,给我擦去嘴上的油渍。母亲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,保持着一个乡下女人的优雅和一个顽劣孩童的干净。一场宴席吃下来,满桌食客早已成了手脸沾满油污的花猫,在那块手帕的保护下,唯独我与母亲依然保持着清爽洁净的体面。
手帕的作用并非囿于酒宴之上,更多的时候,它还是我们下地干活时的“擦汗神器”,是不慎受伤时用于自救的“医疗器具”。有一次,母亲正在麦地里拔草,我则拿着镰刀在地头割草,由于天干地硬、草浅刀锐,我用镰刀去割地上的野草时,锋利的刀口直接割在我的左手中指上,刹那间,鲜血汩汩而出。我忍着疼痛向母亲求救,闻讯后的母亲连忙掏出手帕给我包扎伤口,伤口刚刚包扎好,那块素雅的手帕上很快就被鲜血染出了几朵红云。母亲轻抚着问我疼不疼,我委屈地摇摇头,哽咽着钻进她的怀里。母亲告诉我说,吃苦受累是乡下孩子常有的事,“泥孩子”没有“金贵命”,想要改变命运,只有发奋读书。我看着那块被鲜血染得越来越红的手帕,眼泪不禁簌簌而下。
母亲不仅自己随身携带手帕,就连父亲也不例外。父亲身为村落小学的民办教师和十里八乡的专业兽医,常穿一身笔挺干净的海军蓝衣裳,左上方的口袋里插着两支英雄牌钢笔,右下方的口袋里则装着一块天蓝色格子条纹手帕。并非父亲标新立异,而是在那个年代,不管男女,钢笔与手帕是文化与文明的象征,是品位与精致生活的标配。手帕于父亲而言,最大的功能就是擦汗,以时刻保持面容整洁。他和母亲一样,每次用完手帕都会板板正正地叠好后再放进口袋,以备不时之需。
我读小学以后,母亲也给我买了一块宝蓝色的条纹手帕。我学着父母的样子把手帕叠得方方正正,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里,适时用它去污保洁,尽力让自己成为像母亲一样整洁的人。然而我天生淘气,常常一天下来手帕就被用得脏污不堪。
后来,母亲又给我们一家三口各买了一块新的手帕,旧手帕与新手帕日复一日交替使用,保证了卫生的延续,而洗手帕也成为母亲雷打不动的生活日常。我每每站在阳光下看着晾衣绳上那几块迎风招展、色彩迥异、散发着洗衣粉芳香的手帕,就会想起很多父母教导我讲卫生的故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