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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09月05日
“有时候,肚子饿了,用筷子沾一下,伸出小舌头舔一下,香喷喷的,也是辣的,更是咸咸的,不管什么味道,感觉一下子就有了饱意。”
母亲的黄豆酱
郭希华
童年的夏季,除了游泳和捉知了,其他几乎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了,但一想起来母亲做的那一缸黄豆酱,儿时的生活似乎也变得有滋有味。
记得小时候,在一个炎热的中午,母亲和姐姐在厨房里忙碌着,我正在午睡,迷迷糊糊地听到简陋的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交响曲。我偷偷跑到灶台旁一看,没有什么诱人的菜肴,只看到大半锅面疙瘩,我伸手要盛一块尝尝,却被母亲大声呵斥,我只好缩回那只贪婪之手。
回到午睡的窄凳上,我继续等待“狐朋狗友”给我发来我们之间约定的暗号,然后借机出去“集合”。
一个中午,母亲和姐姐从河边抱回一捆青翠欲滴的茅草,我估计母亲准备把茅草晒干后,搓成结结实实的茅草绳,到了台风季节,用来护住三间破草房。后来才发现,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。过几天,我发现这一捆茅草不是搁在烈日下曝晒,而是被铺在了柜子上,茅草开始枯萎了。草底下是什么呢?难不成是……没等我想到结果,我就掀开几缕草一探究竟,这时我看到了几天前锅里被母亲折腾的面疙瘩。我没有打草惊蛇,继续等待茅草为面疙瘩而彻底枯萎。
又过了几天,我看到茅草上长出毛茸茸的玩意儿,之前看到的面疙瘩已经面目全非,个个毛茸茸的,昏暗的光线下还能看出面疙瘩上面长了黄头发、灰头发,还有绿头发。那种样子就像端午节被我偷偷藏了的粽子,不知道过了几天,变成了怪模怪样,全身毛茸茸的。
而今,母亲和姐姐故意为之,把白面变成一坨坨面疙瘩,之后想方设法,把胖乎乎的面疙瘩变成长着五彩毛的“怪物”。我仔仔细细一看,长了毛的面疙瘩其实也不见得多丑陋,她们很像把头发搞乱的调皮的孩子,又像被人俘获的小刺猬。
为了安全起见,我把茅草下面疙瘩的变质事件告诉了上初中的哥哥,哥哥说,自然界的霉菌和其他微生物一样,很多都是对人类有益的。我挠挠后脑勺,暂且承认哥哥的说法。没有想到,在物资匮乏的年代,老实巴交的母亲居然懂得微生物学,为了生活,把外婆传给她的民间工艺传承了下来。
没过几天,面疙瘩被母亲装进了一只大肚皮缸里,当我发现的时候,面疙瘩已经被搅拌成浆糊状,中间插着一双筷子,母亲一有空就握着筷子搅拌几下,然后就去忙其他的了。把面疙瘩放在太阳底下曝晒的任务,母亲就交给我们兄妹几个。早上搬到外面,晚上搬回来,中间遇到雷雨,如果没有及时搬回,少不了一顿呵斥,母亲视之如命。
一锅面疙瘩,现在变成了褐色浆糊,母亲加了黄豆,还有少许的红辣椒,经过一段时间日晒,一缸黄豆酱,就这样制成了。
有时候,肚子饿了,用筷子沾一下,伸出小舌头舔一下,香喷喷的,也是辣的,更是咸咸的,不管什么味道,感觉一下子就有了饱意。
舀一勺送给隔壁邻居,匀一罐给腿脚不便的老人。记得家里来了客人,要煮红烧鱼,家里没有盐了,到代销店买盐来不及,母亲毫不犹豫就用黄豆酱替代。一碗豆酱鱼,如今成了我家逢年过节必上的一盆菜。母亲不仅仅在传承,她也在不断创新。
母亲已老,童年的黄豆酱,一直在记忆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