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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知道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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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3月28日

“他聪明,学什么一看就会。他从我姨叔叔那里学了几天篾匠,就这样,在家里做起淘箩,劈竹子的‘哗啦’声,抽篾丝的‘吱吱’声,在小屋里回荡。”

小叔

郭希华

“离别家乡岁月多,近来人事半消磨。惟有门前镜湖水,春风不改旧时波。”贺知章的一首诗让我想起我的小叔。你魂断异乡,可曾回来过。家乡该改变的都变了,不变的依旧。

等你归来,我的小叔。

时光只有在一首诗里才可以倒流。

小叔离开我们已经有四十多年了。那时候,他才三十多岁,还没成家,没有留下后代。每到清明节,我们堂兄妹几个总要到他的坟头祭扫。

小叔比我大12岁,都是属蛇的。记得我六七岁的时候,他虽然有十八九岁,但在我眼里大不了几岁。我们一起爬树,一起游泳,一起做各种“坏事”。那时候,我感觉他像兄弟,一点儿不像我的长辈。由于爷爷离开得早,小叔几乎没有人管。于是成年后的小叔依然“放荡不羁”。闯祸了,多半被奶奶责备,有时候拎着一根棍子,屋前屋后追着打。这追打的原因,大多数是因为小叔欺负了我。其实,奶奶是小脚,撵不上,也没有几回真正让他挨了板子的。

有两回小叔吃了苦头。

一次,我被生产队里三兄弟欺负了,一气之下,我把他们家长到膝盖处的玉米苗拔了十几棵,三兄弟家不依不饶,我妈咬牙往死里打我。小叔见了,一把抱住我,竹子硬生生抽在小叔的身上。

另一次,小叔用纱锭内的芦管当笛子吹,在堂兄妹几个面前展示他的才艺。小妹趁大人不注意,找来一根芦管,学着小叔的样子,一边跑一边吹。一个跟头,芦管扎到小妹的喉咙,这一下,奶奶把小叔按在草垛上着着实实打了一回。

小叔的手工活不在话下,正月半,小叔总要帮我扎一个漂漂亮亮的兔子灯,其他堂兄妹只能羡慕了。

就这样,我们一起长大了。

我二十出头,小叔三十开外了,他选择了一项手艺——篾匠。他聪明,学什么一看就会。他从我姨叔叔那里学了几天篾匠,就这样,在家里做起淘箩,劈竹子的“哗啦”声,抽篾丝的“吱吱”声,在小屋里回荡。

改革开放的年代,小叔在家里待不住了,去了上海十六铺码头贩卖鸡蛋,几个月回来,总要给我们兄妹几个买几件衣服。我想跟他一起闯荡,他说,教师工资虽然不高,但毕竟是教书,郭家有你这样的教书匠,老祖宗都感到有颜面。后来他把大哥带到上海。大哥回来说,“在上海贩卖鸡蛋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,小叔偏心,最疼你。”

小叔谈恋爱了,虽然小叔长得模样端正,但由于家庭贫寒,总是以失败告终。

有一天,我家靠窗户的桌上多了一张纸条,我爸念完了递给我看,纸条上写着:他出去了,永远不回来了。小叔感情受挫,那时没有恋爱经验的我没有关心过他的私事,现在想起来觉得很愧疚。

1989年6月19日,那年我22岁,小叔34岁,他在崇明养牛场的一条河里游泳,由于上游开闸,激流吞没了小叔。就这样他的生命定格在苦涩的青春,养牛场那块的派出所只要求去几位亲属。伯父、父亲,还有三个姑妈去了崇明。

几天后的傍晚,伯父捧着小叔的骨灰回来了。小叔永远成了我的回忆。

林清玄说,人生里有离别是好事,离别是为了更好地相聚。然而,永别却成了最伤痛的思念。

人生就像一次赛跑,不在乎你是否第一个到达尽头,而在乎你有没有跑完全程。小叔,你还有好多路没有走呀!如今,我们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,要是你还在的话,已经七十开外了。

小叔,你是我永远的回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