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容详情
2023年11月30日
“剪报集里装着属于爷爷的时光,也塞着属于我的年华。”
剪一段时光
张亦舒
爷爷看报纸有一个特别的习惯,遇上心仪的片段,会沿着留白细心裁剪下来,制作成剪报集。剪报有大有小,爷爷却总能为它们找到合适的位置。大篇幅的新闻整面糊在彩页上,几则养生偏方像玩俄罗斯方块般拼贴在一起,豆腐块大小的人生絮语插入透明内袋里,分门别类,一目了然。
爷爷说,这个爱好在他十几岁时就有了。那时,他的父母早逝,几个姐姐远嫁了,半大的小子连饭都吃不饱。他思来想去为自己谋划了一条出路——当兵,因为当兵能吃饱饭。好不容易饱了肚子,爷爷又渴望着“饱”思想,可谁会无缘无故指点他呢?没人教,他就在生活中看、从报纸上学,把道理一条条裁剪下来收集好。
六年的参军生涯有惊无险地过去,爷爷得到了一系列军功章,也光荣入了党,还集满了厚厚一本剪报集。退伍时,爷爷依依不舍,却没将他人生中的第一本剪报集带走,因为翻阅剪报集也成了战友最喜爱的休闲项目。
剪报集里装着属于爷爷的时光,也塞着属于我的年华。
我从小就知道,文字是有力量的。“风儿可以吹飞一张大纸,却无法吹跑一只弱小的蝴蝶,因为生命的力量是不顺从。”剪报集一角的话语,让我仿佛被钟敲了一下,忍不住翻开一页又一页。渐渐地,我从爱翻看爷爷的剪报集到主动帮爷爷在彩页上“排兵布阵”,再到崇拜那些在报纸上挥洒智慧的人。
今年,我写的散文屡次见报,我兴奋地拿着报纸向爷爷“献宝”。爷爷一脸宠溺地接过报纸,从茶几上摸出一个小手电筒,灯光聚焦在我的名字上,又聚焦在题目上。他关掉手电筒,把报纸悬空举起,拿远瞧了瞧,又凑到眼前看了看,最后把报纸轻轻放下。
“我老了,看不清了。”那个当年报纸不离手的老人,几年前患了白内障,已经很久不看报纸了。我默不作声,沿着留白一一剪下我的散文,贴在剪报集最后一页。我指着剪报集对爷爷说:“最后这一页,都是您孙女写的!”爷爷露出骄傲又欣慰的笑容。
总有一些时光,是我们温暖和幸福的来源。时光如流,我无法让它停下,也无法阻止爷爷老去,于是选择将美好的时光一段段剪下,与平淡的日子一起编织成诗意的花篮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