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陶国良

栽培稻是从野生稻经过长期选育而成的。根据高邮龙虬遗址发现，中国最早的栽培稻距今已有5500多年，栽培稻的成功选育极大地改善了祖先的饮食结构和生活质量。

水稻的果实属于颖果，把米粒从稻谷中分离出来的过程就叫作“脱颖而出”。我们祖先在“脱颖而出”的劳作中经过了搓米、杵米、舂米、碾米的进化过程。其中舂米的时间最长，大约有3000多年。

在南通城乡，舂米的装置叫作“碓”。碓由碓身、石臼、碓嘴、支点组成。碓身是一根长约3米的木料，其前端装有垂直的木杵，木杵下端嵌有铁片的碓嘴，碓嘴向下对准石臼。碓身中间横穿一根圆木，人的脚掌踩踏碓身的尾部，前端的碓嘴就随着翘了上来。脚掌离开时，前端的木杵就落在盛有稻谷的石臼中。这样反复踩踏，碓嘴不断与稻谷摩擦，稻谷的皮糠就和米粒分离了。

舂米的“舂”，普通话读作chōng。这个字对先民来说，读起来着实有点难。由于“舂”的字形跟“春”相近，就误读为“春”。但“春”是名词，不能表达舂米的动作，人们便把“舂”读作了“寸”音。因此“舂米”就成了“春米”（“春”音同“寸”）。“春米”陪伴南通人度过了1000多年的时光。

二十世纪七十年代，大米的“脱颖而出”进入到一个全新的阶段，遍布城乡的粮食加工场全部用上了机器碾米。用电动机或柴油机带动碾米机械加工大米，不仅省力省时，而且米质特别好。一百斤稻谷只用三分钟就碾出了白白净净的大米，这一“用机器加工大米”的长句，南通人只用“机米”或“机稻”两个字就准确表达出来了。“机”由名词变成了动词，动宾词组“机米”中，“米”是动词“机”的结果宾语，“稻”是动词“机”的对象宾语。这一动宾词组完全符合语法规范。

把名词变成动词，并把平声改成去声，在古汉语中是常见的现象。如“食”作名词时读shí，指的是粮食、食品；作动词时读sì，指的是吃饭。“卒”作名词时读zú，指的是小兵；作动词时读cù，指的是终了。现代汉语中同样有这种情况，如“冠”作名词时读guān，指帽子；作动词时读guàn，指的是“戴帽子”；“膏”作名词时读gāo，指的膏药、石膏等；作动词时读gào，指的是在轴承或链条上添加润滑油。

在南通方言中把“舂米”读成“春（音寸）米”并不是个别现象。这种改变词性同时又改变读音的现象极为普遍，如“冲”作名词时读若“充”，指的是道路，如“要冲”等；作动词时读若“铳”，如“冲人”，指的是没有礼貌的顶撞、批评。“扣”作名词时读若“抠”，指的是绳结、扣子；作动词时读若“寇”，指的是“套住”或“搭结”。

社会在进步，南通方言也在不断变化。“舂米”“机米”是在劳动中产生的，它得到人民群众的普遍认可，是完全符合语言规范的动宾词组，这也充分体现了南通人的语言智慧和创新精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