郝贵良

辞旧迎新，贴春联是老家的传统年俗。厚厚的大红纸，写上美好祝福，贴在门框上，给未来的日子穿上鲜艳的新衣，为喜庆的佳节绘就靓丽的风景。

寒假回老家过年，放下诸多禁忌，情不自禁地为新建的楼房拟写了春联。“贵胄迎春赣抚九霄同秀丽，良辰送福苏通千里共婵娟。”对联的首字和末字分别嵌入了我和妻子的名字。我的籍贯是江西抚州，妻子出生在江苏南通，“赣抚”对“苏通”，既有游子对家乡的深切思念和眷恋，又把我们千里姻缘一“联”牵的爱情藏在迎春送福的红联中，乡愁满满，爱意绵绵。

无联不成春，有联春更浓。“贵府昌盛春临荷塘福禄久，贤者生财日暖下街天地美。”弟弟贵贤和弟媳久美的名字也被我嵌入联中。“荷塘”对“下街”，两个地名分别是老家所在的村委会和村小组。他们在荷塘村出生，在下街队成婚，在汕头市打拼，以家族昌盛为己任，用勤劳书写生财得福的大美力量，也是拟入春联的最好应景。

“晨纳五福盈门传诗语，鹏迎三阳开泰送画童。”“丞迎四季诗书平安福，政纳八方杏林富贵财。”“贵富和气千年旺，平安顺意万事兴。”“好佳节处处展宏图，攀高峰步步观胜景。”或暗藏人名，或嵌入地名，或潜隐职业，或寄语未来，我以春联为载体，为亲戚朋友草拟了十余副对联，虽然对仗不大工整，却是一个乡土作家对传统节日用心用情的表白。

春联好不好，题写更重要。我写的毛笔字羞于见人，去年乔迁新居，请求中国书协的陈学光老师题写，赢得诸多亲友的赞誉。今年回来得匆忙，来不及请他代劳，好在村里也有一位好写毛笔字的兄长。初中毕业后，兄长在家务农，田间劳作，山上放牛，却一直放不下一支毛笔。有一年县里邀他加入书协，他怕麻烦笑而婉拒。

我拎着一卷红纸去拜访，兄长正挥毫为左邻右舍书写春联。小小的书房铺满了墨汁未干的春联，散发着浓浓的墨香，充满了醇厚的年味。从书写春联谈到加入书协，从村里的家谱说到唐宋文学，我们惺惺相惜，相聊甚欢。兄长的字遒劲有力，充满饱满的力量和生命的韵味，我将他帮我书写的春联贴在大门两侧，引来路人驻足称好。

贴对联也是一门技术活，母亲老早就在耳边念叨：“用糯米熬粥，多放些水，慢慢熬，熬成浓黏粥贴对联，想剥都剥不下。”母亲的话是圣旨，我早早地熬了一锅粥做浆糊，领着两个在读大学的侄子贴对联。

“右手为尊，贴上联，上联的末字是仄声；左手为下，贴下联，下联的末字是平声。”我一边在墙上涂抹黏粥，一边向沉溺于游戏的侄子讲解春联知识。传统文化需要言传身教，中国年更需要年轻人的热心参与。

“今年对联贴得好，顺溜！”母亲坐在阳光下的竹椅上，笑着夸奖我们。

“你又不识字，知道啥叫顺溜！”侄子笑着怼她。

“贴得好呀，看着舒服！”母亲爽朗一笑，脸上的皱纹像南风吹过的稻浪一波一波舒展。是的，母亲虽然不认得红联上的字，可她最懂得红联带来的祥瑞、喜庆与美好。

一个个承载着祈福的黑字凝练成一句句美好祝愿，书写成一副副大红春联，贴在大门两侧的灰砖上，恍若一双双熠熠生辉的眼睛，灵动了一幢幢房子。一家家门庭院落外，贴着一对对红艳艳的春联，又点缀了整个村庄。一个个散居在田野上的村庄，又因为家家户户新贴的春联，映红了中华大地上吉庆而祥和的春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