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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3月11日
“母亲像一块磁性强大的磁铁,吸引着兄弟姐妹不远千里赶回家。”
一怀幸福回故乡
郝贵良
参加工作后,每次回老家过年,都像做了一场繁华而热闹的梦。梦一醒,身安南通心恍惚,遥远的故乡宛如叠加了甜蜜的千层饼,在长长的记忆里反复缠绕。
迢迢回家路,四千里思和念,三十年劳与累,书写了一部乘载交通工具不断变迁的历史。最初是背着大包小包挤绿皮火车,后来坐长途大巴来回奔波,再后来改乘舒适的高铁和飞机,现在是说走就走的自驾车。
“顶着星光出发,打着夜灯回家,什么样的终点,配得上你这一路的颠沛流离?”在江海大地长大的妻子笑着问我。“故乡!”我一脸凝重地告诉她,“故乡藏着一个人最纯真最深沉的情感,还有生养他的父母!”
母亲像一块磁性强大的磁铁,吸引着兄弟姐妹不远千里赶回家。今年寒假特别长,我陪母亲过了14天。和母亲在一起的每一天,仿佛在平凡的生活中注入了新的感情,赋予了新的意义。有时简简单单的一次劈柴,一次喂鸡食,也是脸上带着笑,嘴里含着糖,心里装着乐。
大年初一,是母亲最忙最累、也是最开心的一天。她养育的七个儿女,拖家带口聚在一起,四代同堂,三十多人,把宽敞的餐厅挤得满满的。
陪伴母亲的日子,我喜欢喝她酿的甜米酒。每年腊月,母亲都要酿一缸甜米酒,用来宴请新年里前来拜年的客人。母亲很少喝酒,却是酿酒高手。她用勤劳种来的糯谷,加工成色泽莹润的糯米,洗净、浸泡后蒸熟,然后把智慧揉进酒曲,把温柔溶入井水,把希望放进陶土烧成的酒缸,把耐心藏在谷壳里保温,捂上三五天,醇厚浓郁的酒香就飘满村口。母亲酿的糯米酒香甜可口,我从小就难敌诱惑,在江海大地工作后有了乡愁更爱喝。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这样充满温情的场景,一家人围坐一堂,笑语盈盈,举杯共庆,这是糯米酒带给生活最甜最美的记忆。
寒夜里,我喜欢听母亲唠家常。虚龄85岁的母亲,是我们族房分支的最大寿星。问及上一辈谁和谁啥关系,谁家家庭成分,谁家是否军烈属,母亲思路清晰,如数家珍,一说还能带出一堆陈年的有趣故事。村里的小卖部是信息交流中心,母亲或与人聊天说事,或听人讲八卦故事,或一个人打着瞌睡。小到家里的鸡生蛋,大到村里老人故去和谁家婚嫁,母亲都要唠叨。有时我故意怼她,惹她急得说不出话来,抑或窘得红光满面,一脸笑靥,然后迎来一声声嗔怪或斥责。人到中年,还能听到母亲的唠叨和责斥,真是一种幸福。
有一天夜里,抖音里刷到发小发出的三张照片和一段温暖的文字:“大青枣是妈妈的最爱,每次来海南过冬,都会问啥时上市。新鲜翘头是爸爸的最爱,每次在海南过冬,都会买来炒牛肉,百吃不厌。今天我都买了,中午吃翘头炒牛肉,饭后吃青枣。”
我定格看了好一会儿,心底不时泛酸。发小在海南打拼多年,赚下了诸多房产和事业,之前每年都会接父母到海南岛过年。后来父母先后仙逝,他想回老家过年,却憾于见不到等他回来的父母。
“想家的孩子在最遥远的地方流浪,心里念的还是爹妈。”我在评论区里安慰他,顺带发了几张故乡的风景照。没想到,发小看了更眼馋,打开视频对我说:“我过年不回家,看不得你们的热闹。清明节一定回,看看父母,看看他们留给我的老房子。”
父母不在,人生只剩归途。看着发小迷离的眼神,我莫名地涌出一股小小的幸福感。
初八回南通,后备厢塞满了母亲和兄弟姐妹送来的土特产。路上不时遭遇堵车,先是江西人民放不下外出打拼的游子,重重迷雾挽留一程又一程。之后在安徽遭遇车祸,车流由大江大河变成小溪小渠,最后索性断流,限速120km/h的高速公路变成跳广场舞的停车场。掐指算来,960公里的路程,驾驶了近20个小时,刷新了自驾回老家的新纪录。
一路上,车载音乐听得最多的,是循环播放的歌曲《离别开出花》。“你每次离开家/带着远方的牵挂/那城市的繁华/盖住了月牙/当离别开出花/它生长在悬崖/在最高的山顶/才听得见回答/没什么好害怕/孩子放心去飞吧……”
“我耳朵都听出茧了,你怎么听不腻?”车出江西时,妻子一脸疲惫地说。
“这首歌唱出了游子的心声,不仅治愈了我的乡愁,还激励我在南通努力打拼的干劲!”我拧大了音量,让自己陷入音乐的泥潭。漫漫返程路,村口的香樟树、弯弯的石拱桥、巷子里的破门楼、只剩一堵墙的大祠堂、填埋成菜地的古月塘以及母亲带着笑容为我送行的画面,不停地在我脑海里浮现。
星夜奔赴故乡,累并幸福着。是的,比起那些想回家却不能回、回不了家的游子,我的幸福又何止千千万?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