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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3月26日

灶火长明

实验中学高一(12)班 孙陆缘

北风呜咽,枯黄的树叶簌簌飘落,宛如迟暮的蝴蝶,在寒风中做着最后的挣扎。树枝尖上,尚有几片焦黄蜷缩的叶子,似在坚守着最后的倔强。风打着旋儿,将落叶裹挟而起,共舞一番,旋即又无情地将它们抛洒开去。“咔咔——”我独自上路,鞋底与碎石碰撞,发出清脆声响。我眺望着路的尽头,满心期盼着那辆驶向故乡的客车。

这是与母亲分开的第四年,却是我第一次独自回乡。父亲在邻市经营的小饭馆像台永不停转的机器,清晨四点的剁肉声和深夜的洗刷声交织成我成长的背景音。自从我被送到姑妈家借住,母亲总说:“等你长大了我就来。”可我知道她是怕给父亲添麻烦。被油烟熏黄的灯下,父亲操劳的身影早已被岁月压弯。

客车缓缓启动,载着满车的乡音。晨曦悄然爬上玻璃窗,给车内镀上一层暖光。司机操着方言和乘客唠着家常,熟悉的乡音此起彼伏,我抱着背包,在这嘈杂又亲切的氛围中沉沉睡去。待暮色漫过车窗,城市里的钢筋森林早已化作连绵的稻田。经过数小时的颠簸,终于,我望见了路灯下那个翘首以盼的身影。“姐!”弟弟像颗小炮弹般冲了过来,一把抢走我手中的行李。母亲接过书包时,我鼻尖萦绕着她围巾上残留的油烟味,我知道,这一定是她早起为我备菜时沾染的气息。

次日,我在油锅滋啦声中醒来,灶台上煨着咕嘟冒泡的砂锅。母亲掀开锅盖的瞬间,琥珀色的汤汁裹着颤巍巍的肉块,记忆里的红烧肉香气汹涌而来。忽然想起在姑妈家的那些日子,表妹总炫耀她妈妈做的糖醋排骨,我却总惦记着妈妈的红烧肉。餐馆里三十元一份的红烧肉,永远没有这缕若有似无的陈皮香。

“妈,教我烧肉吧。”这句话在我喉头辗转了半年,出口时,却不自觉混着一丝哽咽。母亲沾着面粉的手猛地顿住,在弥漫的油烟中,她的背影似乎比去年更显佝偻了。“好,明天赶早市挑肉去。”她转身,轻轻把我揽进怀抱,围裙上的酱油渍在日光下晕开一片深色痕迹,像极了小时候我趴在她怀里留下的泪痕。

清晨五点的菜场灯火通明,热闹非凡。母亲在肉摊前瞬间化身严苛的鉴赏家:“前腿第三根肋骨处的五花,肥瘦要三指宽间隔,这样烧出来才好吃……”我举着手机录像,手渐渐发酸,原来挑选食材竟比做题还要费心神。当我终于把切得歪扭的肉块推进油锅时,飞溅的热油在手背上烫出一道红痕,母亲却笑着安慰我:“这道疤就是你的厨艺勋章。”

从焯水到收汁整整三个小时,厨房瓷砖蒙上糖色蒸汽。看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酱汁,忽然明白为何母亲总说“慢火出真味”,原来那些我以为唾手可得的日常美味,都是有人在时光文火中默默守候。洗碗时黏腻的酱汁顽固附着,母亲的声音混着水流声传来:“生活就像这锅灶,想要滋味就得耐住烟熏火燎。”

临别前夜,母亲往我的行李箱里塞进一本手写的菜谱和一盒红烧肉。“你也长大了,成大孩子了,这些迟早都是你要做的事。在你姑妈家听点话,长点眼色,帮着盛饭端碗,自己的衣服也要自己洗……”她的叮嘱被夜风吹散在夜空下。我抱紧怀中的温暖,忽然读懂了她的唠叨——那是被生活熬煮的牵挂。

(指导老师:申健龄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