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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4月15日
“若把菜蔬们用《红楼梦》里的丫头来打比方,菠菜就是撕扇子又病补雀金裘的晴雯。”
性格菠菜
颜巧霞
母亲在菜园子里种植了蔬菜,这地里种黄瓜、茄子、小青菜,那地里种韭菜、南瓜、西红柿,但这一众菜蔬谁也没有菠菜来得有性格。若把菜蔬们用《红楼梦》里的丫头来打比方,菠菜就是撕扇子又病补雀金裘的晴雯。
先从菜种子说起,我母亲喜欢用报纸包着各类菜种子,打开报纸来看,只见别的菜种子都呈光滑、细小、圆溜溜状,一眼看去十分惹人怜爱,唯菠菜的种子是三角形的,带着尖头,一不小心就戳了手。这菠菜种子可不就像总是用话语来戳人的晴雯?
母亲把菠菜的尖角种子撒到土里去,浇点水,它们就泼辣辣地长出来了,叶子碧绿绿的,像一根根漂亮的绿羽毛。拔菠菜另有一份惊喜,别看菠菜通体碧绿,植在地下的根却是红色的,难怪人们把菠菜比作“红嘴绿鹦哥”。
菠菜拔回来,母亲常常是这三种做法:单独清炒、猪肉丝炒菠菜、鸡蛋炒菠菜。三种做法,各有其美,清炒出来的菠菜,清鲜里有一份甘甜,那丝甜味儿是小青菜、韭菜里都没有的。菠菜当季时,但凡来亲到客,母亲就要做肉丝炒菠菜,去猪肉摊上剁了猪肉回来切成丝,热锅爆炒肉丝到九成熟,倒入菠菜,稍稍翻炒,装盘。盘子里的菠菜嫩滑甜鲜,肉丝香嫩不腻口。万一没买到猪肉,就用家里的土鸡蛋炒菠菜,土鸡蛋打入碗中搅成蛋液,蛋液摊成蛋皮,菠菜清炒至五成熟倒入蛋皮烩炒,装盘,碧绿菠菜装盘底,金黄鸡蛋覆盖在菠菜上,是唐诗“两个黄鹂鸣翠柳”的意境,再吃上一口,鸡蛋香、菠菜甜嫩,是秋冬里的美味。
袁枚在《随园食单》里这样写菠菜:“菠菜肥嫩,加酱水、豆腐煮之。杭人名‘金镶白玉板’是也。如此种菜虽瘦而肥,可不必再加笋尖、香蕈。”我母亲也用菠菜、豆腐或者鸡蛋煮过汤,但绝不加酱水。袁枚说菠菜虽瘦而肥,大概说的是菠菜的体型瘦小,但口感肥润,营养价值高。假如要我点评菠菜,就是我在上文中所提出的观点,她是众菜中的“晴雯”,晴雯对秋纹说:“要是夫人的东西给过别人了,再好些给我,我也是不要,就你当个宝呢!”菠菜也是坚决不跟其他的菜同桌上席,我母亲知道它的脾性,哪天炒了青菜,就不再烹煮菠菜。如果谁硬是期盼左盘菠菜、右碟小青菜,那他只能品尝出一嘴的苦涩来。
我们村庄上也有主妇用菠菜来作馅包包子,菠菜棵小,拾掇菠菜包包子是要费些工夫的。我母亲不大肯费这事,当然更大的原因是菠菜作馅,只是初出笼好吃,若一次吃不完回笼再蒸,菠菜就全黄了,失掉了那份鲜美!
有一年放寒假,小姑特地打了电话让我去她家吃包子。晚上,小姑父、小姑蒸起了包子,小姑给我和表哥端来了满满一大盆的包子,我抓起一个咬开来吃,竟是很少吃到的菠菜猪肉馅包子。小姑站在我身边,连忙问我:“好吃吗?小姑包的包子好吃吗?”我连连点头,嘴里又咬上一口,边咀嚼边咕哝着说:“好吃,好吃,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菠菜馅的包子。”
小姑喜笑颜开地说:“是的,知道你喜欢吃菠菜,我特地蒸了几笼菠菜包子,先把菠菜包子蒸给你们吃,管够,接下来就要蒸萝卜包子、青菜包子了……”
小姑急忙忙又去厨房了,我咬着菠菜包子觉得甜鲜可口,想着我的小姑也是晴雯一般的人物呢。虽说母亲与她因家事生过嫌隙,但她该补“雀金裘”就补“雀金裘”,该对我们好,她自用心对我们好,一点也不计较我母亲的嗔怪怨责,小姑的菠菜包子成了我记忆里永远难忘的吃食之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