耿艳菊

每天回去做晚饭，总是发愁吃啥，自己喜欢何种饭食了然于胸，但要让家中人人都欢喜却有些难。固然天长日久，家人的喜好也了然于胸，可饭食这件事也难说。征求意见，都说“随便”，听着很顺耳却是很难办。

这天傍晚，去超市转了一圈，不知买何菜，就买了一兜面条，想着晚上做一餐简单的西红柿鸡蛋捞面。等到做饭时，发现蔬菜筐子里还有两根芹菜、一个青椒，就顺手洗洗，和西红柿一起切了，同鸡蛋炒在了一块。

没想到，这样无心的混搭却有意料不到的惊喜收获。先说色泽，西红柿的红、鸡蛋的黄和芹菜、青椒的绿，端上桌，柔亮的灯光里，简直是端上了一桌春天。

“哇，今天的晚饭色泽真漂亮！”“看着就想吃。”先生和孩子围坐在餐桌边纷纷称赞，连平日里不喜欢吃面的孩子也兴高采烈地端起碗，要尝尝味道如何。

我盯着他们端起碗，往嘴里扒拉，急切地问“怎么样”。“好，好！不错，不错！”一个个埋头吃面。我再问“如何好、如何不错”，只闻“呼噜噜”吃面声，没人理睬我。突然笑了，竟然忘了自己去品尝。忙端起碗吃两口，细细品味，味道在西红柿鸡蛋捞面之外有一种清新，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明亮。

想起前些天读杜甫诗，有一首写槐叶冷淘的，是不是就是这种清新明亮的味道呢？

杜甫的《槐叶冷淘》这样写道：“青青高槐叶，采掇付中厨。新面来近市，汁滓宛相俱。入鼎资过熟，加餐愁欲无。碧鲜俱照箸，香饭兼苞芦。经齿冷于雪，劝人投此珠。愿随金騕褭，走置锦屠苏。路远思恐泥，兴深终不渝。献芹则小小，荐藻明区区。万里露寒殿，开冰清玉壶。君王纳凉晚，此味亦时须。”从中可知，槐叶淘的做法不复杂。采摘鲜嫩的槐叶，取其汁液和面，擀成细面条，煮熟后放入水中浸泡，其色鲜碧，然后捞起加以佐料食用，山林之美味。

又一天晚上，回家迟了，加之心事忡忡的，到家了才想起没有买菜。见厨房里还有一把菠菜，瞬间有了主意。菠菜洗净切碎放进大瓷碗中，打几个鸡蛋，抓一把玉米面放进去，再抓点小麦面撒进去，掺水，放盐，搅拌成均匀的面糊。一边在电饼铛中煎菠菜鸡蛋饼，一边在另一个锅中煮红薯片稀饭。

不曾想，又是一餐非常受欢迎的晚饭。我和先生都觉得这餐饭有小时候的味道，粗茶淡饭，吃起来很平和舒帖。

想起一个亲戚。他常年在外，每次回老家看望父母，父母想着孩子回来了总是准备很多平时不舍得买的肉食，摆了一桌子，而亲戚怕辜负父母的心意就略微动几筷子。同时，嘱咐父母不要再准备，他回来只想吃点母亲做的粗茶淡饭。每每回来，他都要和父母亲一起去春日的田野里走走，像小时候那样挑些荠菜，让母亲给他做一顿蒸荠菜。

亲戚最喜欢吃他母亲做的疙瘩汤。蒜和萝卜切碎和在面中，加入盐等调料。面要和得稀薄一些，像下丸子一样下在烧开的水里，煮熟后，再加点醋和香油。这就是亲戚小时候经常吃的疙瘩汤。

有一回，我问亲戚疙瘩汤好在哪里，他给我打了个比方。他说，吃疙瘩汤的时候，就像阳春天气，坐在一片明净的湖水前，阳光静静地照在湖水上，波平如镜，心中也一片澄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