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诗秀

立夏前一天，近黄昏时分，我从五楼公寓窗户望出去，赫然发现一只毛茸茸的“庞然大物”栖息在窗外的铁栏杆上。这位不速之客让我们又惊又喜，不敢轻举妄动，静静地观察它：它大约40厘米高，胖胖的身形，看上去像个椭圆形的绒毛球，尾翼约有七八厘米长。它双眼睁得溜圆，炯炯有神，喙呈尖尖的弯钩状，浅褐色的头上没有冠子，毛发往下渐渐变白，脖子和前胸脯处全是雪白色，身上的羽毛点缀着白色和褐色相间的大斑点，漂亮非凡。这是一只老鹰，我可以想象它展翅翱翔在蓝天时的雄姿。

它大约下午四时出现在我家浴室窗外，没有发出任何动静，只是默默地站在铁栏杆扶手上。它是雄还是雌？是老还是少？我无从得知。对讨人喜欢的小孩或小动物，我都习惯称他们为“宝儿”，所以我姑且叫它“老鹰宝儿”。

我们居住的公寓楼六楼属最高层，浴室的窗户恰好在建筑物墙面的凹陷处，这里好落脚、可避风、便于飞离，还可回避耳目。在这人来人往的城市，老鹰宝儿实在选择了一块安全的过夜宝地。

据我们观察，老鹰宝儿对人类并不陌生。隔着窗户，我抓紧时间在日落前后替它拍照，带闪光的、不闪光的，足足照了十几张。我甚至站上椅子看着它，我们对视良久。几次以为会惊吓到它，它却很镇静。

天色黑了，老鹰宝儿一直不吃不喝，该为它准备些什么吃食呢？厨房冰箱里有些火鸡肉末，但老伴说老鹰只吃生鲜的活动物，而且我也不知道如何喂它才不会把它惊吓走。老伴判断说这只老鹰一定是生病了或者受伤了，看着这个顽强的小生命，怜悯之情油然而生，我因无法帮它而心有愧疚。

朦胧的夜色中，隔着浴室的玻璃，老鹰宝儿一动不动地缩在窗边的铁架上。它迷蒙的影子投射在玻璃窗上，毛茸茸的“庞然大物”近在咫尺，如梦似幻，如若不是隔着玻璃窗，我一定可以触摸到它。

夜深了，玻璃窗上只呈现一个暗灰色的椭圆形剪影，老鹰宝儿整个身体缩成了一个大毛球，不见了头和脖子。

半夜里我忍不住起身去察看这个剪影，带着几分不安，看看老鹰宝儿是否睡得安稳。夜色中它仍是灰绒绒的一团，稳稳地缩在铁架子上，只见身体两侧垂下的几缕长长的羽毛在风中一飘一飘的。

次日早晨七时多，我看到的已不再是一个绒球，老鹰宝儿的头颈都伸出来了，一夜好睡，它看起来精神不错。该喂它什么早餐呢？等不及我们的犹豫，回头再看，老鹰宝儿已经没了踪影。

初夏时节意外出现的这个不速之客，仅露宿停留一夜，与我们隔窗相处了短暂的十六小时，就这样不辞而别了。想念它之余，我心上不禁留下一连串的问题：野生飞禽为何飞入人类住区，如此接近人类？这只老鹰宝儿为什么花这么长的时间待在我们身边？它对人类没有顾忌吗？

老鹰宝儿，盼你今后常来我家休憩，歇歇翅膀，睡一夜好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