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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6月17日

“草木一季,人生一世,都有黄花褪束绿身长的青春时光,我们应留下痕迹,给人遐思。”

黄花褪束绿身长

甘武进

丝瓜是乡村一种普通的瓜菜,它在竹竿、树枝、墙头、院门等处攀附,扭动着水蛇似的腰肢在上面游走;巴掌似的绿叶仰视蓝天白云,朵朵金黄色的花儿迎风招展。它灿烂地展示着自己的形状、味道和用途,给人以生机与力量。

丝瓜成为温暖我的一个代名词,这个代名词,我用心打量,并用心爱着。目睹母亲将丝瓜子种下,接着浇水。几天后,泥土破开,丝瓜苗的绿芽冒出来,偷偷地看着这个世界。过一两天,丝瓜苗两片嫩绿的叶子撑开,中间长出一小片手掌状的叶子;再过几天,丝瓜苗开始长“胡须”了,它会呈现出勇猛攀爬之势,看准方向一路向上。所到之处,一片葱茏翠绿。

丝瓜花开的日子悄然而至。起初,那些小花苞紧紧地簇拥在一起,稍后颜色开始变浅,呈现黄绿色。待花苞缓缓打开,就是金黄色的花朵,像一只只振翅欲飞的金黄色蝴蝶,迎风招展,煞是好看。丝瓜花处蝶影翻飞,蜂来蛾往,很是热闹。不久,那一条条嫩生生、模样俊俏的丝瓜就长出来了,有的直,有的弯,悬垂在瓜棚的架子上、墙头及杂树间,看上去就让人满心满眼地欢喜。

丝瓜棚外是蒸腾的热气,丝瓜棚里却是凉风悠悠,绿波荡漾。尤其是在院子里,父亲在丝瓜棚下泡壶茶水,歇下脚;母亲在丝瓜棚下穿针引线,缝补衣服;我在丝瓜棚下读书,做作业;小黄狗在丝瓜棚下吐着舌头,轻轻地喘着气;小鸡在丝瓜棚下抓虫子……齐白石大师画过多幅丝瓜,清气掬人,既有生活趣味,又有文人意趣,特别是那幅《丝瓜蜜蜂图》:丝瓜在藤蔓中垂下来,嫩黄的花朵中有只蜜蜂趴在其中,仿佛进入醉乡,又如高僧坐禅。另一只一下飞走了,发出温柔的“嗡嗡”声。

翠绿鲜嫩的丝瓜不但入画效果佳,入口的味道也是很鲜美。无论是做汤、炒着吃还是蒸着吃,都令人回味无穷。就说鸡蛋丝瓜汤吧,鸡蛋与丝瓜结识,大有相见恨晚、一拍即合的意思,于是口感极佳的鸡蛋丝瓜汤成了家常菜肴。母亲把煮好的丝瓜汤端上来,丝瓜的清甜、鸡蛋的香味、汤汁的鲜美,让整个夏季变得斑斓多彩,摇曳生姿。

丝瓜清炒同样博人眼球、勾人食欲。丝瓜可以同鸡蛋奉献味美的汤,也能同鸡蛋炒出别致的菜。鸡蛋在锅里煎黄,母亲放入丝瓜合炒,加一点点蒜蓉调料便可。清炒的丝瓜入口爽滑,绵柔细嫩。口味重者,也可以加肉片或是肉丝,佐以蒜瓣、姜片,炒熟即可起锅。丝瓜是绿色,肉是粉色,蛋是黄色,蒜是白色,色香味俱全。此道菜油花荡漾,晶亮透鲜,拌饭极其入味,令人百吃不厌。

宋代诗人赵梅隐《咏丝瓜》云:“黄花褪束绿身长,白结丝包困晓霜。虚瘦得来成一捻,刚偎人面染脂香。”丝瓜终究是要成熟的,老了的丝瓜不能食用,可以晒干制成瓜布,用来刷锅洗碗。草木一季,人生一世,都有黄花褪束绿身长的青春时光,我们应留下痕迹,给人遐思。

如今,久居外地的我常想起老家丝瓜生长的场景。丝瓜安静地生长,陪着我老去的父母热闹地度着夏天。我在丝瓜藤架下朝前张望,又不时回首。转眼,从最初出发的藤老了,一些丝瓜就老了;再转眼,一些丝瓜就进入了秋冬,消失了。而我就是那个牵挂丝瓜的人:我仿佛看到了坐在丝瓜棚下想念儿子的父母,看到了他们眼里的无尽思念和牵挂……是的,我该回老家去看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