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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7月01日

“翻开扉页,一枚红色菱形党徽赫然在目,这枚党徽曾无数次别在父亲瘦削的胸前,历经风雨,见证岁月。”

父亲的红布包

郝贵良

父亲走后,矮柜里那个深红土布包,成了我和他之间最珍贵的念想。布包里裹着一本红色塑料壳封面的《毛泽东选集》,翻开扉页,一枚红色菱形党徽赫然在目,这枚党徽曾无数次别在父亲瘦削的胸前,历经风雨,见证岁月。

父亲是一名实打实的党员,信念特别坚定。1958年冬天,县里号召好几个公社去邻村修“友谊水库”。消息传来,父亲二话没说,带着村里上百号劳力,扛着简单的被褥就去了工地。在吼声震天的工地上,父亲像一面不倒的旗帜,带领大家挖泥砂、捡卵石、搬山石、挑土方、夯坝基,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力气。因为干活特别拼,面对难事也不退缩,父亲很快被评为先进和积极分子,没过多久,就光荣地入了党。

“那时候年轻,总有用不完的干劲,就算累倒了,睡一觉起来,第二天又能接着大干。”昏黄的煤油灯下,父亲笑着回忆,眼角的皱纹里满是自豪。

我最爱听父亲讲修水库的事,那是他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。冬天,寒风呼呼地刮,冷得刺骨。也就是那时候,父亲落下了肚子疼和腰痛的毛病,往后一直折磨着他。村里的赤脚医生常跟父亲开玩笑地说:“修了三年水库,把身体都累垮了,现在一身病,可不划算呐!”父亲却满不在乎地笑着说:“共产党给老百姓修水库,能赶走水患、发展生产,我这点小毛病算啥,值!”

父亲当了20多年生产队长,对土地特别有感情。分田到户后,他种地的热情更高了,一门心思就想让庄稼长得好。耘禾时,稻苗绿油油的,日头晒得厉害,一般人家水稻耘禾一两次就结束了,父亲却非要多耘一次。他带着我们,一人拿一根耘禾棍,在稻田里拖着除草。汗水顺着父亲那消瘦的脸颊不停地淌,衣服湿透了,紧紧贴在背上,衬出他略显佝偻却无比坚毅的身形。“禾耘三道仓仓满,豆锄三遍粒粒圆。”在父亲心里,土地最实在,只要你用心对待,它就不会亏待你。

那年水稻大丰收,收了上万斤粮食,父亲被评为全县的种粮大户,名字上了光荣榜。省里还组织他去井冈山参观学习,回来那天,父亲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,胸前戴着红色菱形党徽,精气神十足。

每年夏末和初冬,父亲都会把晒干的稻谷打好包,请拖拉机运到粮站交公粮。父亲扛着沉甸甸的粮袋,背弯得像张弓,可脚步却又稳又坚定。很多年过去,父亲那忙碌的身影,在我心里越来越清晰。夕阳照着他,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一直延伸到粮站的屋檐下,仿佛通向更辽阔的远方。

父亲的一生,是一部写满大地与汗水交织的长卷。他扛着锄头,带着村民们在陵佬深山、惯坑荒丘、港北陡坡这些荒地里,种了一山又一山的杉树、油茶和松树。他常跟村民说:“咱是党员,就得带头吃苦,这些树苗将来可都是村里的宝贝。”正是这份坚定的信心,点燃了大伙种树的热忱。从那以后,那些荒山野岭不再冷清,一株株杉树、油茶、毛竹、松树扎下了根,在风雨里慢慢长大,现在都长成了一片片绿油油的林子。

父亲未曾踏入过正规学校,他能识文断字,得益于解放后在扫盲班的努力学习。虽说没什么文化,可他把“公道”二字看得比什么都重,成了十里八乡最明亮的标尺。族里的屋檐下少不了家长里短,调解矛盾时,父亲不偏袒任何一方,说话稳稳当当的:“理不辩不明,事不评不清。”

父亲讲的理,是田埂上的直与弯,是晒谷场的满与缺,朴实得如同春耕秋收的道理。在他的调解下,吵架声慢慢没了,心里的怨恨也化开了。父亲用他那双沾满泥土的手,把矛盾解决了,让大家重归于好。他的这份公正,是共产党员在乡下的担当,是平凡日子里积攒下来的智慧,也是他留给乡亲们最宝贵的东西,所以大家特别敬重他。

如今,父亲已经走了,可他留下的深红土布包成了我们家最珍贵的传家宝。每每看到它,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父亲忙碌的身影:扛着锄头在田间地头奔波的模样,调解纠纷时公正无私的神情,面对困难时坚定的目光……他用一生诠释了党员的信仰和担当,就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塔,照亮我在平凡岁月里,怀揣信念,走出一路熠熠光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