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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7月03日
“如今想起那些夏夜,记忆中不仅有蚊子的嗡嗡声,更有她打着手电、踮着脚尖为学生驱蚊的身影。”
“灭蚊校长”刘老师
李秀芹
20世纪80年代,我在一所农村小学教书。夏季蚊虫肆虐,灭蚊成了我们老师的一项重要任务。
学校有住校生,老师们轮流值班。那时的蚊子,白天隐匿无踪,只有太阳落山后才倾巢而出。
和我一起值班的刘老师特别仔细。她每次值班都会从家里带来用艾草、蒿草编成的火绳——这种土制“蚊香”晒干后点燃,能散发出驱蚊的烟雾。傍晚时分,她就把火绳悬挂在学生宿舍门口,熏跑第一批“来犯之敌”。
那时经常停电,晚上查房时,刘老师总打着手电挨个宿舍巡视。听到动静就会轻声问:“还没睡着?是不是有蚊子?”发现蚊帐里有蚊子,她就让我举着手电,自己徒手捕捉。刘老师眼神极好,在蚊帐里三招之内必能擒获蚊子。但若让蚊子逃出蚊帐,在黑暗中“嗡嗡”示威,单靠手电筒就很难捉到了。
这时刘老师就会改变策略。她让我先出去,自己静坐房中。不出半小时,她就会举着沾满蚊子血的胳膊得意地给我看战利品。“我是吸蚊体质。”她笑着说,“干脆以静制动,等它们来叮我时再出手。”
其实刘老师最怕蚊子咬,普通人被叮后痒一会儿就好,她却要痒上好几天,直到结痂脱落才能消停。为此她想尽办法灭蚊:除了火绳,还试过肥皂水诱捕、花椒风油精喷洒,甚至佩戴装有藿香、薄荷的香囊。
我和刘老师同住值班室,她简直有“灭蚊强迫症”。只要听到一只蚊子的声音就睡不着,非起来逮住不可。这种执着也延续到学生宿舍,每次和她值班,上半夜都别想休息,得陪着她逐个宿舍“剿蚊”。久而久之,其他老师都不愿和她同班,我就成了她的固定搭档。
白天休息时,我们常去学校附近割艾草、蒿草,晒干编成火绳。不仅我们自己值班时用,她还给其他老师定量分配,第二天一定要检查使用情况。为此,大家在背后都叫她“刘校长”——一个比校长还操心学生的老师。
记得有个女生一直没带蚊帐,刘老师再三催促,她总说不怕蚊子。后来才知道她家境困难,旧蚊帐破得拿不出手。刘老师特意买了新蚊帐,谎称是学校发的,送给了那个女生。男生们调皮,即便从家里带了新蚊帐,用不了多久,就能把蚊帐撕出口子。刘老师发现后就会细心缝补。
一年夏天,学校调来一位张老师,钩织活儿特别好,她就跟张老师学钩织技术。再有学生的蚊帐破了,她就在蚊帐上绣朵花,在“花补丁”的衬托下,旧蚊帐也焕发了生机。
她还让学生们带旧蚊帐到学校让她练手,她的这个举动,老师们一看就知道,是为了保护那些贫困家庭学生的自尊心。她却开玩笑地说:“我争取将旧蚊帐翻新这门技术练得炉火纯青,等不当老师了,靠它赚钱养家。”
虽然刘老师对灭蚊的执着有时让人哭笑不得,但她的善良让人感动。如今想起那些夏夜,记忆中不仅有蚊子的嗡嗡声,更有她打着手电、踮着脚尖为学生驱蚊的身影,以及煤油灯下为学生缝补蚊帐的成就感……那些温暖的细节,就像她编织的火绳散发出的淡淡艾香,永远萦绕在我的记忆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