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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7月15日

“当我满心欢喜地把60元钱交给父母时,他们心疼我辛苦,推辞着不肯要。我硬是塞给了他们,那份用自己的汗水换来的钱,能贴补家用,我心里感到很踏实。”

60元的暑假工资

赵启民

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参加高考的,考完等分数出来的那段日子,心里焦躁不安,就想找点活干,一来转移情绪,二来体验上班族的生活,三来挣点钱贴补家用。托熟人介绍,我去了郊区一家糖果厂当搬运工,经历了暑天里“冰”与“火”的双重考验。

搬运工的工作又苦又累,我每天要从冷库里把冰糕和汽水搬进冷藏车,然后跟车把这些东西送到全市各个商户。

这份活有一定的风险。首先要在冷藏车上经受“冰”的考验。每次送货,司机、业务员占据了驾驶室位置,我只能钻进冷藏车厢,车厢里零下二十多摄氏度,空气稀薄。我只穿着短袖短裤,没一会儿,便浑身冻得哆嗦,牙齿打颤。幸好车门处挂着一对棉帘,我裹紧一片绵帘,头和小腿、脚只能露在外边,头发和眉毛很快结了一层白霜,脚趾头冻得发麻,疼得不行,我只能不停地跺脚取暖,就这么硬扛着。棉帘如同寒夜中唯一的庇护,好在这种煎熬时间不长,每隔十来分钟,车子就停下来,司机打开车厢门喊:“到了,卸货!”

下车后,就像进了蒸笼似的经受夏日火热的考验。马路地面的温度40多摄氏度,我搬着一箱箱冰糕、汽水,踩着晒得发软的柏油路面送给商户,不到二十米就浑身冒汗,背心湿透。热浪混着柏油路蒸腾起来的呛人味道,扑在脸上,闷得人喘不上气。送完货还不算完,还要把空的冰糕箱、汽水瓶搬到车上。我搬货的速度稍微慢下来,司机立马就“嘀嘀”按两下喇叭催促,有时候业务员还会不耐烦地吼两嗓子。那喇叭声和吼声在热烘烘的空气里炸开,像鞭子抽在身上。一天下来,我在冰火两重天里来回搬运二十多次,全身的肌肉又酸又疼,好几次真想甩手不干了。可每次看到马路边树荫下,卖冰糕、汽水的小摊贩个个被晒得黝黑,他们接过我送去的冰糕箱时,那种松了口气、像得了宝贝似的眼神,我心里就稍微平衡了点——唉,干啥都不容易!

打短工最尴尬的是遇到熟人。有一次,卸货时遇到了一位高中同学,他看到我时十分惊讶,脱口而出:“晒这么黑,我差点没认出来你,咱省重点高中的同学也干这活儿?”那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,我连忙解释说:“临时干几天,挣点零花钱。”

头几天,身体根本受不了这么大的冷热变化,很快我就感冒了。干活时头昏脑胀,脚下发飘。可想着当初是自己要来“体验”的,还指望挣点钱,就咬着牙硬挺。每天蹬着自行车回家后,扒拉几口饭,不出五分钟就能倒头睡着。感冒让身体更难受,搬东西的时候感觉随时会摔倒,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:既然是自己选的路,就不能半道溜了。每一滴淌下来的汗,都是在跟自己的极限较劲。

这份短工,我硬是干了两个月。最后结工钱,拿到了60元钱,平均一天才一块钱。当我满心欢喜地把60元钱交给父母时,他们心疼我辛苦,推辞着不肯要。我硬是塞给了他们,那份用自己的汗水换来的钱,能贴补家用,我心里感到很踏实。

没过多久,我收到了本市新创办的一所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,虽然没考上理想的高校,值得欣慰的是学校离家近,每周可以回家帮父母干点家务活儿。开学前几天,父母用我挣的那点钱,又添上不少积蓄,为我买了一辆新自行车。我的那辆旧自行车给了刚考上高中的表弟。这辆新自行车,承载着父母的期望与我的青春,风雨无阻地陪伴我“走读大学”三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