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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7月15日

“那勺绿豆汤滑进喉咙,暑气瞬间退了三分,从舌尖甜到心里,连鬓角挂着汗珠的母亲,都成了我眼里最清凉的风景。”

绿豆汤包裹的母爱

聂顺荣

夏日的风裹着热浪,把柏油马路烤得发软,可记忆里的夏天,总有一锅泛着琥珀光的绿豆汤,在正午的暑气里悠悠地冒着热气,那是母亲用爱熬煮的清凉。

记得小时候,每到入夏,母亲就会从柜子深处掏出个蓝布口袋,里面躺着圆滚滚的绿豆。她总说,这绿豆是头年新收的,饱满得能蹦出芽来。天刚蒙蒙亮,母亲就轻手轻脚摸进厨房,生怕惊醒还在酣睡的我和弟弟。她淘洗绿豆的声音,像春雨落在青石板上,细碎又温柔,和着窗外渐亮的天光,成了夏日清晨独特的奏鸣。

熬煮绿豆汤的砂锅盖不住香气,没等开锅,清甜就顺着门缝往屋里钻。我常被这股香勾醒,光着脚跑到厨房,看母亲守在灶台前,火光把她的脸映得柔和。砂锅里的水“咕嘟咕嘟”地冒泡,绿豆在汤里翻滚,渐渐褪去绿衣,绽出沙糯的芯,汤也染成温润的琥珀色。母亲舀起一勺绿豆汤,吹了又吹,递到我嘴边:“慢些喝,别烫着。”那勺绿豆汤滑进喉咙,暑气瞬间退了三分,从舌尖甜到心里,连鬓角挂着汗珠的母亲,都成了我眼里最清凉的风景。

后来上学,夏日的午休成了难题。教室没有空调,电扇呼呼转着,吹出的风也是热的。可每天正午,我的课桌抽屉里,总会躺着一个玻璃罐,罐里的绿豆汤装得满满当当,罐壁凝着细密的水珠,像母亲来不及擦去的汗。同学们常凑过来羡慕道:“你母亲真好,天天给你带绿豆汤。”我捧着罐子,冰凉的触感透过玻璃传来,那是母亲提前把汤放进井水里冰镇过的。喝上一口,豆香混着薄荷的清冽(母亲怕我嫌腻,总会摘片薄荷叶丢进去),驱散了周身的燥热,连午后的困意都变得清甜。

工作后离家,夏日里再难喝到母亲煮的绿豆汤。直到有一回,连续加班让我染上暑气,浑身乏力地躺在出租屋。母亲打来电话,听出我声音里的不对劲,连夜坐火车赶来。清晨推开我的房门时,她手里提着保温桶,鬓角的白发沾着晨露。掀开桶盖,熟悉的绿豆汤香气涌出来,还是琥珀色的汤,还是沙糯的豆,只是母亲的手不再光滑,舀汤时会微微发颤。她一勺一勺喂我,眼睛里盛着的担忧,比汤里的糖还甜。那一口口绿豆汤,喝下去的不仅是清凉,更是母亲跨越千里的牵挂,把异乡的孤独烫得软乎乎的。

如今,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熬绿豆汤。淘洗时,会想起她蓝布口袋里的绿豆;守在灶台前,会琢磨她当年看火的神情。可无论怎么煮,总觉得缺了点什么。直到有次带母亲去体检,候诊时她靠在我肩上打盹,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,皱纹里藏着的,是为我熬了半生绿豆汤的辛劳。那一刻我明白了,母亲的绿豆汤,熬的是岁月,是牵挂,是把所有的爱都化在汤里的深情。

又一个夏日,我早早买好绿豆,等母亲来。砂锅里的水再次咕嘟作响,母亲坐在我身旁,教我什么时候该转小火,什么时候该撇去浮沫。豆香漫出来时,她笑着说:“还是这个味儿。”我舀起一勺,吹凉了喂给她,看她眼角笑出的纹,像极了砂锅里漾开的波纹。这一锅绿豆汤,包裹着的母爱,从童年的晨光里,走到中年的灶台边,温度从未变过,永远那么温热、滚烫,把每一个夏天,都熬成了饱含深情的琥珀,在记忆里熠熠生辉。